Reader Mode此心安處是吾鄉?

… …試問嶺南應不好,卻道: 此心安處是吾鄉。」(蘇軾 《定風波》) 典故簡單說,蘇東坡拜訪從偏遠嶺南流放歸來的倒楣朋友時,試探性地問其侍妾,嶺南的生活如何?沒想到侍妾沒在怕,反而很淡定地回答:「心安之處,便是吾鄉。」蘇軾對此回答非常驚艷,於是在他的詞作之中崁入此嘉言,結果千古流傳。這個「心安」,是用主觀意志勝過客觀環境,甚至可說是精神上的反敗為勝,是勵志典範中不可少的操作模式。飄泊人生、四處皆可為家的正面態度,直接打臉有戀家情結的人們啊。

我年少喜愛的台灣憤青祖師爺羅大佑,他有一首膾炙人口的歌:《鹿港小鎮》,其中有幾句歌詞是這樣:

臺北不是我的家,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,鹿港的清晨,鹿港的黃昏,徘徊在文明的人們… …

這首歌要表達的是一個離鄉多年的中年人,回首前塵竟是意難平中帶著莫可奈何的蒼涼。回不去的家鄉,如同回不去的青春;錯過的是曾經不在意的長髮飄飄,留下的是滄海桑田後的寂寞身影。這首歌為當年許多離鄉奮鬥多年,如今已中年的人們,呼喊出對家鄉的熱愛與對家鄉面貌改變的失落,因為當他們開始懷疑人生時,通往純潔心靈的家鄉往往成了解開內心糾結沉鬱的靈丹妙藥。

說到底,不論是才氣冠絕古今的詩人蘇東坡,或者盛名不衰的歌手羅大佑,他們想真切表達的就是對「生於斯,長於斯」的土地內心深處的眷戀。而他們或多或少也代表了古今華人對土地的感情及態度:雖然家鄉的改變帶來失落和痛苦,家鄉仍是內心最柔軟的那塊;儘管如無根浮萍般四處為家,仍有著隨遇而安的韌性。也就是說,家鄉對許多人的意義就是他們的「起初」和「終點」。

對我們基督徒而言,土地、家鄉又是什麼? 從上面世人的例子中,反觀基督徒要用甚麼樣的態度對待這個「世界的家」?

在很多基督徒的文章中,我們都會看到「世界非我家」這樣一個鮮明立場。耶穌基督更是明白表示:「我的國不屬這個世界。」(約翰福音18:36) 當然,這個「世界」可以理解為廣義上人類治理的土地,這個「家」可以理解為個人「安身立命之處」。在這樣的界定上,「基督徒」真正的居所就不會是這個世界,因為我們都知道,上帝才是掌管我們人生的主,而不是世界的王主宰我們的一切;「天上的家」才是信徒永恆生命的歸處,而不是這個目前烏煙瘴氣、世風日下的藍色星球。

既然基督徒的起初和終點走的是和世人不同的道路,我們是否就能「很自然地」把天地當成逆旅呢?其實,人會對「所來之處」產生情感極其自然,因為我們懷念那個遠在未被世界汙染之前的「生命早期樣態的我」;那個尚處於「無憂無慮」狀態下的我;那個「我」對外在環境是用單純的心去感受的。 人類始祖亞當夏娃離開伊甸園,難道不懷念過去美好的日子嗎?不懷念園子內與神同在的平安喜樂嗎?只要做個對比,他們的後代子孫為了生存,不得不面對環境中時時撲面而來的凶險,他們往往要更兇惡來成為活下來的強者,因為離了伊甸園,與神親密生活的「歲月靜好」瞬間化為烏有。換句話說,對基督徒而言,「此心無神,皆非吾鄉」。我們的神是所有「心安」的基礎,從這個基礎出發,所有的失落是與神隔絕後的結果,所有的心安則是與神和好的祝福。何以家鄉清晨或黃昏的記憶影像宛若海市蜃樓,因為徘徊在文明裡的人們如同沒有「錨」的船,無法找到可安息的停泊之處,空中徒然飄盪著劃錯重點的鄉愁哀歌。

我想,當我們明白了上帝創造天地萬物的旨意,如何用神的眼光和神的愛生活在這個並不美好的世界,是基督徒不可忽視的功課。「因為萬有都是本於他,倚靠他,歸於他。」(羅馬書 11:36 ) 祂托住一切。我們更知道,神給了我們心靈的感受能力對家鄉土地產生情感,我們需要謹慎自守的是勿將眼光限於今世眼見的一切,而錯失了神給我們更大的祝福:天上有一個更值得盼望的家鄉在等待我們。這個人類生活的地球是我們經歷和見證神的愛的地方,天上的家鄉才是我們真正的歸宿。

世人往往慨嘆萬事如過眼雲煙,隨風而逝。而他們的歸處在雲煙之後是什麼呢? 我們感謝神賜給我們的一切,但我們不該如同局外人,僅僅關心神在將來賜給我們的新天新地。 神要基督徒在世界生活,最重要的是榮耀祂的名,並且以祂為樂、直到永遠。詩人說:「人在尊貴中而不醒悟,就如死亡的畜類一樣。」(詩篇49:20)主耶穌說:「人就是賺得全世界,賠上自己的生命,有什麼益處呢?」(馬可福音8:36)神愛世人,叫一切信祂的,在肉身死亡之後,有永恆而完美的家鄉;在肉身死亡之前,有心安而豐盛的生命。為這緣故,傳揚福音是每一個基督徒責無旁貸的大使命;而榮耀神、以神為樂,是我們基督徒人生的首要目的和最大福氣。

「原來我們不是顧念所見的,乃是顧念所不見的,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,所不見的是永遠的。」(哥林多後書 4:18)